丛丛坐在副驾驶上,一直沉默地看窗外的夜色。雪下得很大,路灯的光洒在纷飞的雪片上,静谧又安详。
车子快开到学校的时候,徐桓司在路边停下车,熄了火,拔走钥匙,自己下车走进药店,去买了感冒药、消炎药、生姜茶、温度计、降温贴。一大堆东西,装了满满一袋。
丛丛接过那个袋子,带着一点鼻音,小声地说:“谢谢。”
徐桓司紧抿着唇,在薄薄的雪面上慢慢地开到学校。门卫大爷已经认识他,看到他就笑盈盈地放行,“又送妹妹啊?”
徐桓司没有做声,径直开车到丛丛的宿舍楼下。丛丛推开车门,也没有说“再见”,像逃一样跑出那个充满古龙水气味的空间,一进宿舍楼,就失控地连按了几下电梯键。
电梯还是没有下来,她一秒钟都不能多等,推开安全通道走楼梯。
宿管阿姨奇怪地看着她,她也顾不得了,一路跑上去,拿钥匙开门,连衣服也不脱,在床上躺下,盖上厚厚的被子。
李明阳已经睡了,迷迷糊糊地问:“徐意丛?你不是回家了吗。”
她在一片黑暗中睁着眼,过了好几秒,才干巴巴地说:“嗯。”
已经过了零点,但丛丛毫无睡意,脑袋里乱糟糟的,好像在开演唱会。她想起徐桓司刚才下车去药店的时候,把钥匙都拔掉了,他从前不会那样做。
大概因为那时丛丛盯着钥匙孔发呆。他是真的害怕了,他是不是怕她一冲动会踩油门?
她不会那么荒唐,虽然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荒唐。
丛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翻来覆去了不知多久,以为天都快要亮了,但是看看时间,分明才过了两个多钟头。
窗帘没有拉,能看到夜色清朗,外面的雪还在下,洋洋洒洒,“撒盐空中差可拟”,丛丛刚回来的时候中文很差,总要粘着他补课,这句古人的话也是他教丛丛念的。
丛丛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,她只觉得自己头脑发热,席卷神志,操纵身体小心翼翼地坐起来,蹑手蹑脚地下床,裹上厚厚的羽绒服,坐电梯下楼。
宿管阿姨已经睡了,丛丛在楼门前怔怔站了很久,终于按开门禁,推门走出去。
徐桓司的车子真的还在那里。
他会不会只是没有把车开走?
丛丛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按压着一样,心脏一下下撞得又快又重,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。
犹豫了很久,她还是敲了一下车窗,立刻就把手缩回来了。只隔了一瞬间,车门就被推开了,徐桓司意外地说:“丛丛?”
他的嗓音沙哑低沉,眼里都是血丝。丛丛这才发现驾驶位那边的车窗开着一条缝,车里都是烟味。他一直在抽烟。
丛丛还是不敢看他,低着头,像小时候做错了事一样,但右手紧紧捏了一下手机,还是说:“你回去吧。太冷了。”
徐桓司把烟掐熄,推开车门走出来。他身上的衣服很单薄,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连大衣都没穿,就这样站在她面前,像是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,但最终忍住了,只说:“丛丛,对不起。我不该。”
他不该吻她,不该让她触摸自己的心跳,不该在沙发上等她回家,甚至不该陪外公喝酒,不该放她出门,全都不该。但他没有说下去,让话音断在那里,原来他也觉得难以启齿。
冷风席卷,雪花拍击在脸上,无声地融化。丛丛吸了一下鼻子,徐桓司又把打火机握在手里了。他说:“我最近都不在临城。你想回去,随时叫他们接你,好吗?”
丛丛心乱如麻,没头没脑地说:“好。”
徐桓司这才真的走了。
天快亮的时候,丛丛才终于勉强睡着。睡得并不好,梦里,家里的老座钟一直在响,而她趴在地上,晕头转向地找什么东西,最后才明白,是在找她丢失的乳牙。
她是被徐桓易的电话惊醒的,徐桓易开门见山地问:“我就一晚上不在家,你们两个就吵架了?徐意丛,吵架了你找我呀,大半夜回学校干什么,室友不嫌你吵吗?”
外公外婆早上看不到丛丛,一定会问起来,徐桓司当然会这样说,“我们两个吵架了”。反正他们两个从小拌嘴,长大了也总是吵架。
徐意丛睡得昏昏沉沉的,徐桓易说:“快出来,咱们去看电影。”
徐桓易最近终于有了女朋友,正是高中的时候想追的女孩子。热恋中的人每天都很忙,更别提圣诞节这种日子了,今天他之所以破天荒地叫她去看电影,大概是外公吩咐的,因为今天是圣诞节。
已经是下午了,丛丛换了衣服,洗了脸,跟徐桓易去看电影。她还是困,戴着3D眼镜,脑袋一点一点的,看完电影去吃饭,夹起塑料花往嘴里送,还差点就在饭桌上睡着。
徐桓易一开始还把她当回事,嘘寒问暖的,问她有没有感冒,有没有发烧,最后终于忍无可忍,“无语,你还是去睡觉吧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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